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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爺爺從河邊的那片梢林里回到坡下的窩棚里時，虻子已經(jīng)煙熏火燎地將飯做好了，煮老南瓜的香味隔老遠就能聞得著。虻子見爺爺回來，便麻利地給爺爺擺上了筷子。

　　“天陰得很。”爺爺自言自語地嘟囔，擂腰捶腿，還狠咳嗽了幾聲。之后便朝地鋪上軟軟地躺下去，先不抓筷子，先摸煙袋，眼睛望著灶火說：“對岸有人叫筏子，叫得急惶……”

　　虻子朝窩棚外頭瞧了瞧，傍晚的天空黃渾渾、黑蒙蒙的，天空中漂浮著一股濕漉漉的土腥氣和河腥氣：“要起大風了呢！”

　　“嗯。”爺爺木木地應(yīng)了一聲，又忍不住咳了幾聲，咳得彎了腰，騰出手來，又自己捶背。

　　“您又犯病了吧？爺爺！”虻子更擔心了。

　　“嗯，是有些不活泛，老了的人了……我得再撐一趟去，對岸叫得急惶，八成是有急事哩�！�

　　“那就我去！”虻子霍地立起來。他身子骨瘦些，但展拓；個子也不小，差點兒能夠頂住窩棚頂。他14歲了，已經(jīng)跟爺爺撐了兩年的筏子，只是從沒單獨一個人劃過，爺爺不讓。

　　“你？”爺爺似乎壓根兒也沒往他身上想，因而表情很古怪，顯然不大信任，“行么？敢么？”

　　虻子的自尊心被刺疼了，他挑戰(zhàn)地瞅著爺爺，黑眸不閃。爺爺卻只顧勾了頭抽煙……

　　“我就去呀！”虻子發(fā)狠地說著，一只腳已邁出窩棚。

　　“等等！”爺爺叫住了他，說道，“看準水頭……壓浪走……莫慌……去吧。”

　　羊皮筏子就立在河灘上，那是扎在一個框架上的幾只充足了氣的整羊皮，并不重，虻子能扛動，不等幾個大雨點砸在他臉上，風也刮過來了。筏子剛剛放下水，天空的烏云便像的奔過來了。河水渾得發(fā)黑，浪聲喧囂得駭人。虻子緊緊抓住長篙，渾身在興奮地顫抖，也是緊張的戰(zhàn)栗。鋸齒形的浪將筏子一下子就推走了。他只覺渾濁的浪沫迷住了眼，卻顧不得抹一把。心里只記著爺爺?shù)亩�嚀：看準水頭，壓浪走……前面，一個巨大的黑影越來越近，似鳧在浪上的，那是“將軍石”。河水在那兒沖起的漩渦，騰起一丈來高的灰霧。筏子朝那礁石沖擊，仿佛整個世界的毀滅就在這一瞬間！他將整個生命都聚集在手中的長篙上，猛力一撐——羊皮筏子幾乎擦著礁石飛飄而過，如……

　　虻子把筏子拖上岸，他才覺得雙手已舉不起篙了。但是，岸上卻不見一個人影……

　　“喂——”他喊，聲音在顫抖，“誰要過河呀——！”

　　沒有回聲。再喊，卻見從河邊的葦叢里濕淋淋地鉆出一個人來，懷里抱著一只酒葫蘆，并且“哈哈”地朗聲大笑——是爺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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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蓮花開的聲音

　　杰夫瑞醫(yī)生是位非常著名的耳科專家，失聰?shù)娜藗円曀麨榫刃恰?/P>

　　有一年。6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西班牙山區(qū)來到位于慕尼黑的杰夫瑞醫(yī)生的診所，他們是得到慈善機構(gòu)的捐助前來接受耳蝸移植治療的失聰孤兒。負責照顧孩子的領(lǐng)隊是個叫露茜的年輕修女，她生得瘦小單薄，但性情溫和開朗。杰夫瑞醫(yī)生分別為6個孩子進行了耳蝸移植，其中的3個聽力恢復(fù)迅速，另外兩個經(jīng)過配合治療。也逐漸有了進步。只剩下一個叫丹的男孩，杰夫瑞醫(yī)生先后做了三次耳蝸移植，但始終不見任何起色。

　　很快，那個叫丹的男孩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不妙的境況。他開始郁郁寡歡，時常把自己關(guān)在病房里，并且有意回避另外5個已經(jīng)“不一樣”的同伴。

　　宣布治療結(jié)果前夕，善良的露茜跟杰夫瑞醫(yī)生商量："是不是可以換一個方式告訴他呢？“也許在適當?shù)膱龊险f出真相，孩子會容易接受一些�！笔茄剑�成年人都會無法承受這個現(xiàn)實，何況他還是個孩子。杰夫瑞醫(yī)生點點頭。說道：“什么場合告訴他比較好一點呢？”露茜略微想了想，說出一個地方——“茵夢湖”。

　　茵夢湖是慕尼黑的一個地處阿爾卑斯山中的美麗湖泊，每到夏天，湖中會開放一片一片美麗的睡蓮。

　　在一個晴朗的清晨。杰夫瑞醫(yī)生和露茜帶著6個孩子前往茵夢湖。

　　在路上，杰夫瑞醫(yī)生看見露茜用手語告訴孩子們：“我們今天要去聽一聽睡蓮花開的聲音�！彼�用的是個很明確的“聽”，而不是“看”——真是奇怪，難道她不明白可憐的丹什么都聽不到嗎？

　　夏天的清晨，站在湖邊，你看到微紅的晨曦從天邊一點一點泛起來。湛藍色的湖水里漸漸呈現(xiàn)出岸邊樹林的倒影，偶爾有幾只早起的鳥兒掠過湖面，啾啾的叫聲在空明的水天之間格外清脆。

　　露茜選了一片臨岸的睡蓮。那些圓圓的綠葉貼著湖水，上面還帶著零星剔透的露珠。而一朵朵白色的花蕾俏皮地點綴其間，6個孩子依次排開蹲下，露茜讓每個孩子將手輕輕撫在花蕾上，她自己也挑了個能撫摸花蕾的位置。然后向孩子們做了幾個手勢——指指心，指指耳朵，閉上眼睛。于是，6個孩子順從地照露茜的吩咐，安靜地合上眼睛撫著睡蓮花蕾。

　　不一會兒，大陽升起來了。一旁的杰夫瑞醫(yī)生這才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，原來那些題蓮花竟是在陽光煦耀的時間綻開的。在靜謐的安寧里，他甚至能聽見花瓣爆開時的“叭，叭”聲，那是一種很輕微的震動的聲音。如果不用心去聽”，即使正常的人也可能忽略掉。

　　孩子們撫摸著的花蕾一朵一朵地在陽光里綻開來，雖然他們閉著眼睛，但杰夫瑞醫(yī)生肯定他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花開的瞬間。果然，那些孩子們驚喜極了，他們先是睜開眼睛仔細端詳那些盛開的花朵，然后抑制不住地爭相打著手語歡快地交流，連丹也不例外。

　　這時，露茜站起來。微笑著向孩子們打著手勢。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們：“其實，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妙的聲音，只要我們有一顆對生活永不消沉的心。就一定可以聽見。”比畫完，她特別用眼睛盯著丹。

　　丹回應(yīng)了露茜一個熱烈的手勢。激動地撲過去和她擁抱。接著另外5個孩子也圍攏，交疊著抱成一團兒。

　　是的，丹或許是無的法恢復(fù)聽力有點難受，可痛苦很快就會過去。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聽懂了睡蓮花開的聲音。

　　目睹一切的杰夫瑞醫(yī)生靜靜地站在一邊。許久沒有動。作為醫(yī)生，他已經(jīng)看慣了太多的傷心無助乃至絕望，但現(xiàn)在，他卻感慨地淚流滿面。人們習慣于把他看作創(chuàng)造奇跡的人，而實際上，這位平凡的露茜修女才是創(chuàng)造奇跡的人，她創(chuàng)造了醫(yī)學無法達到的奇跡。

　　醫(yī)學治療即使在100年以后也依然會有無法突破的權(quán)限，但現(xiàn)在，睡蓮花開的聲音卻能創(chuàng)造某些醫(yī)學上無法創(chuàng)造的奇跡——讓那些不幸的失聰者學會用心去聆聽世界，讓他們在無聲的歲月里保持對生活永不消退的信心。

（摘自《知音》海外版，有刪改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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